文 | AI財經社 王恩群
編 | 明萱
聯通和電信合并的消息，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。
據彭博社報道，中國正在研究合并三大無線運營商中的兩家，以便在與美國展開科技競賽之際加快發展5G移動服務。同時曝光，兩家公司規模均不及中國移動，其香港上市子公司的合計市值超過700億美元。毫無疑問，這兩家運營商被指向聯通和電信。
消息公布后的第二天，中國聯通（香港）股價攀升8%，中國電信股價增長6.4%，兩家公司港股市值合計，接近800億美元。中國聯通也在第一時間回應稱：公司不了解相關情況，并且未接到任何通知。中國電信亦做出相同回應。
工信部部長苗圩在2015年曾表示，現在的運營商競爭格局是不均衡的，工信部仍舊力圖推進三大運營商建立一個相對均衡的競爭格局。彼時，由工信部推動的三大運營商董事長完成互換。這依舊沒能阻止移動的快速發展。以目前營收來看，聯通、電信合并后的總市值，方能在5G時代，匹敵中國移動。
中國真正的通信史要追溯到大約100多年前。1896年3月20日，光緒皇帝批準李鴻章奏章，在北京正式成立“中華大清郵政”，由英國人督辦。這是中國第一次開始著手建立系統的郵政體系。國內第一個電話打通，則要往后推延20年。
新中國成立后的一個月，國家成立了郵電部，統一管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郵政和電信。在那個通信主要依靠手寫的時代，郵電部在諸多國家部委中，顯得毫不起眼，一直到近50年后被撤銷，郵電行業都沒有迎來較大發展。
1993年，美國運營商在全球通信報告中，給出這樣一條數據：“截至1991年底，擁有11億人口的中國共有850萬條電話線，相當于33個中國家庭才擁有一部電話?！蓖ㄐ艠I的落后和國情是分不開的。貧窮的中國，沒有多少家庭能夠安裝得起電話，更不用說移動電話。
直到1993年，國內第一個數字移動電話通信網在浙江省嘉興市開通，原郵電部部長吳基打通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GSM電話，標志著中國移動通信的開始。一如此后的中國經濟，通信行業的發展同樣是迅速的，一場大的變革也正在醞釀。
郵電部的控制權開始松動，政府主導開始向企業主導演變，通信行業政企分離的序幕拉開，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運營商開始出現在歷史舞臺上。
1993年12月24日，國務院下發 178 號文件，同意電子部、電力部、鐵道部組建中國聯合通信公司。作為中國第一家成立的運營商，國家希望聯通做三個生意：固定電話、移動電話和電信增值業務（互聯網）。
誰都看到了當時通信市場的發展前景，新的運營商不斷組建。1994年3月，由電子信息部組建，彩虹集團、電子信息產業集團等大型國有電子企業投資的，吉通通信有限責任公司掛牌成立。1995年，最初的“中國電信移動通訊郵電總局”進行了企業法人登記，開始逐步實現政企分離，這也是中國電信的前身。
公司組建完成時，固網和電話業務仍舊是運營商的主要業務，在安裝一部固定電話都需要找關系的情況下，廣東率先將第一個模擬蜂窩移動電話系統建成并投入商用，1994年，郵電部移動通信局成立。盡管當時全球的移動電話用戶不到3400萬，20年后，這個數字將被翻20倍。后來的廣東通信局，成為中國移動組建的重要力量。
1997年1月，郵電部做出在全國實施“郵電分營”的決策。郵電業分為郵政通信業和電信通信業兩個系統。這也標志著中國通信行業的誕生。此后的幾年，通信行業運營商之間不斷進行合并拆分，從混亂逐漸走向七雄爭霸的局面。
北京電信長城移動通信有限責任公司成立，主營業務為800M的CDMA數字通信網。中國電信進行拆分。將尋呼、衛星和移動業務剝離出去。衛星通訊業務成為中國衛通；移動業務成為成為中國移動的前身；尋呼業務組建國信尋呼集團公司。
當初被寄予厚望的中國聯通，仍舊陷在資金短缺的泥潭里。1999年，從電信年分拆出來的“國信尋呼”帶著多于聯通兩倍的資產和技術管理人員并入聯通。BB機時代，國信尋呼在國內擁有巨大的市場，并入聯通時，給聯通帶了無限希望。殊不知，往后的幾年里，隨著手機的興起，BB機時代很快過去。1999年4月，“電信長城”也并入了中國聯通，但聯通沒能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。
發展最為迅速的是從中國電信分拆出來的中國移動。中國移動獨立運營后，主要員工還是來自電信、郵電行業。據當時的員工回憶，彼時的員工不愿意去移動，剛成立的公司，不穩定，員工更愿意待在電信、國信這種在當時看來，利潤巨大的公司。只有少數擁抱變化的人，加入到了中國移動。可見當時通信行業內部也沒有意識到，移動能夠發展到這么快。
1999年，中國國際網絡通信有限公司成立。這家公司背景強大，由中科院、廣電總局、鐵道部、上海市政府四方出資成立。次年，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正式成立，負責全國移動電話業務。中國電信集團公司成立，負責固網業務。由鐵道部和全國14個鐵路局共同出資的中國鐵通，也開始掛牌成立。負責衛星通信的中國衛通也開始成立，負責衛星通信，后來這一部分被并入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。
在一系列復雜的變化后，中國運營商呈現出七雄爭霸的局面，電信、移動、聯通、衛通、小靈通、吉通、鐵通把守各自領域，全面布局中國的網絡通信事業。2002年5月16日，中國電信南北分拆，以長江為界限，北方電信固網業務分拆，和小靈通、吉通合并為中國網通公司。
7雄變6雄，這一競爭局面維持了四年。固網方面，電信、網通割據南北。移動電話業務，中國移動覆蓋全國。鐵通、衛通聚焦垂直領域。聯通成為了哪一領域都不溫不火的存在。彼時的聯通與拆分前的中國電信相比，規模實力相差懸殊。業務收入不及電信的百分之一，移動通信用戶僅為電信的二十分之一。
（圖片來自網絡）
通信行業投資大，成立前期，資金回收速度緩慢。苦苦煎熬了4年，截至1998年年底，中國聯通資產負債率仍舊高達87%。移動電話業務在市場中，也僅僅占有7%的市場份額。為了尋找融資，聯通開始謀求上市。巨大的融資缺口使得中國聯通成為國內少有的香港、紐交所同時上市的公司。2000年，聯通籌集60億美元的資金，開始在全國建設通信網絡。
在網絡制式選擇上，聯通本來打算選擇已經在歐洲市場成熟的GSM網絡，也就是人們熟知的2G，中國移動使用的便是這項技術。加之彼時全球最大手機制造商諾基亞的力推，聯通選擇GSM仿佛成為板上釘釘的事。
但在當時，WCDMA 3G網絡已經逐漸浮出水面，掌握CDMA技術的高通公司希望聯通能夠選擇CDMA技術，一旦成功，對高通來說，意味著一筆不菲的專利費。擔任國家安全顧問和高通董事長的歐文·雅各布斯，會見了時任總理朱镕基和聯通董事長楊賢足。在歐文的勸說下，聯通最終選擇了CDMA。當時看來，這不是最成熟的選擇，但8年后，這卻成為聯通的必殺技。
在6大運營商共同存在的6年里，競爭逐漸激烈。國家對于國企長期占據的通信市場，一方面希望拒絕壟斷，同時也希望避免競爭過度。2004年，6家中最大的3家運營商完成了董事長對調。聯通董事長王建宙去了中國移動，王曉初則從中國移動調任中國電信董事長，常小兵開始出任中國聯通董事長。
競爭情況并未好轉，2008年，國家開始縮減通信行業的基礎設施投資，競爭激烈的6大運營商開始合并重組為3家。網通和聯通合并，成立中國聯通通信網絡有限公司。原來的鐵通并入移動，成為移動獨立子公司，從事固定業務服務。衛通的基礎電信業務并入中國電信，同時電信斥資1100億元收購聯通CDMA制式，其中的500億，為彼時發展迅速的中國移動劃撥。
自此，三大運營商同時開始擁有自己的移動網絡、寬帶業務，開啟了運營商全面競爭的三國時代。
在移動互聯網高速發展之前，這是運營商最好的日子，他們控制了整個流量的核心，是真正的躺著賺錢。直到4G時代后，運營商才開始在整個網絡中，逐漸喪失的盈利方式，開始淪為管道。
實際上，第三次運營商的兼并，原因有兩方面。一方面是資金不足，國家需要同時建設多張網絡來滿足需求，但若只有一張網絡，勢必造成壟斷。另一方面，這次重組也是為了發放3G牌照，形成三家實力規模相近、具有全業務能力的市場競爭主體。
電信在收購聯通CDMA的基礎上，拿到CDMA 2000的3G牌照。聯通拿到的是WCDMA牌照，這項技術已在歐洲相對成熟。至于一直等到2008年才發放3G牌照，也正是因為在等移動的TD牌照，這也是中國自主研發的第一張系統，但也是三張牌照中最不成熟的網絡標準。
在聯通拿到最好3G網絡牌照的幾年內，是聯通最為輝煌的時刻。智能機剛剛興起的時代，手機端并不能同時支持三種制式的移動網絡，趨于成熟的WCDMA技術，能夠與大多智能手機相融。也是當時網絡速度最快的一張牌照，中國聯通開始逐漸追上其他兩家運營商。
通過賣掉CDMA制式，聯通資金鏈充裕，開始廣泛布局3G網絡。聯通和剛剛興起的iPhone合作，推出支持3G網絡的蘋果手機。隨著iPhone銷量走高，聯通收割了大量用戶。盡管彼時的移動是用戶量最大的一家運營商，但聯通快速的發展令人擔憂。
在3G牌照上受挫的中國移動，并沒有放棄。針對3G網絡，移動開始搭建屬于自己的WLAN系統，試圖通過覆蓋范圍更廣的微基站，提高局部的網絡速度，達到同聯通3G抗衡的局面。同時加快4G網絡的布局。
實際上，正是移動在3G時代的焦慮促成了4G時代的加速來臨。在聯通拿到牌照，并快速發展不到四年之后，2013年12月18日，中國移動在廣州宣布，將建成全球最大4G網絡。2013年年底前，北京、上海、廣州、深圳等16個城市可享受4G服務；到2014年年底，4G網絡將覆蓋超過340個城市。
彼時的聯通還沉浸在自己成熟的3G技術中，投資還是偏向于3G網絡，4G基站建設還沒有開始。電信苦于頻段太少。移動在4G上的推進速度是聯通和電信都沒有想到的，也是后來，移動逐漸拉開和競爭對手差距的基礎。
2015年，4G發展一年，為了抑制移動的快速發展，三大運營商完成了第二次董事長互換。聯通董事長常小兵被調往中國電信，電信董事長王曉初調往聯通。另外，中國移動董事長奚國華退休，原工信部副部長尚冰接任中國移動董事長。這一措施，未能阻止中國移動的高速發展。
但隨著4G技術的進步，運營商們也逐漸開始遭遇到了更大的危機。在把控流量端口的時候，他們逐漸發現，市場的紅利開始傾向于手機、以及手機上的應用。
在一次移動和蘋果的談判中，蘋果對移動如此表述：“所有喜歡iPhone的用戶都是我的用戶，不是你的用戶。因為盡管用戶使用運營商的網絡，但是所有內容都是在我的網站商店處下載，而且錢都付給了蘋果?！?/p>
運營商開始逐漸淪為管道，提供基礎的流量服務。2017年騰訊在其全球合作伙伴大會上公布的數據顯示，微信每天成功通話次數達到2.05億次，平均到每個用戶，每月會通話19次、每月時長139分鐘。運營商能賣的只剩下流量。4G網絡規模尚未建設完善的電信和聯通，更是被遠遠甩在了身后。
2018年年中財報顯示，在營收方面，中國移動半年營收3918億元，比電信和聯通加起來還要多。利潤方面，移動更是其他兩家總數的3倍。三家國有企業相對均衡的競爭格局被打破，移動一騎絕塵領跑整個行業。
而當下，隨著5G時代即將到來。5G網絡基站設備覆蓋面積更小，運營商的投入將會更大，基站建設蔓延到農村，這是資金并不寬裕的聯通和電信不敢想象的，這也將成為衡量聯通和電信合并的關鍵。早在4G時代，就已經完成基站共享的聯通和電信，合并的可能性越來越大。集中資金最早完成5G網絡的搭建，成為更重要的工作。
而此時，或許移動也沒有想到。曾被認為是雞肋的WLAN系統，會在5G網絡時重新煥發生機。彼時積累的微基站，將重新派上用場，經過改造可以實現搭載5G基站的功能，這樣將極大縮小移動在5G上面的投資，并將有可能率先將5G引入農村市場。
而至此，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的合并，也顯得合情合理，勢在必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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